灵狼村的村民做了一辆新的木头轮椅送给我，因为我的两条腿现在就像是被强力胶牢牢粘合在了一起，莫说行走，连站都站不起来。
照野对此十分自责：“我实在没想到，《灵妖录》中蕴藏的妖力竟然会激起你的灵压震动，令你本就混乱的妖气突然爆发……是我考虑不周，害你受苦。”
我当然不怪他，连我自己都没有想过我那一半妖身竟然会是鱼。
月苒却对照野发了脾气：“好端端的，给他看《灵妖录》做什么？《灵妖录》原本就是五大灵族牺牲者们的残留妖气汇聚而成，他连自己的妖气都控制不了，怎么承受得住《灵妖录》的妖气冲击？”
照野越发愧疚，连声自责。他的性子本就温和，对月苒的态度更加迁就，全然没有灵狼王的威严，与人类世界里青春懵懂情窦初开的少年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时那温柔小心的样子别无二致。
对妖来说，控制自己的妖气大概就像喝水一样稀松平常吧，照野没有考虑到我“连喝水都会呛着”的情况，真的不能怪他。
很快，我见到了楚卿。
看到楚卿的第一眼，我就被那张美貌卓绝的脸吸引。
“你就是那个谁也瞧不出来历的半妖？”
他笑吟吟地走来，半蹲在我的轮椅前，一双桃花眼含情带笑，瞳孔泛出一圈金色，鼻梁挺拔，嘴唇不点而朱，皮肤白晳脸颊微粉，一头金色长发松散随意地束成七股发辫，在阳光映照下衬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端得是“面若桃花，目如星辰。顾盼生辉，风采无双”。
“我叫楚卿。”他的眼睛半眯，唇角勾起浅浅的弧度，“天狐王，楚卿。”
这就对了，人类不可能长出这么完美无缺的脸，只有狐妖——不，寻常狐妖也难有这般姿容——只有身为灵兽的天狐族，才能化出这勾魂摄魄的绝美容颜。
“……我是映虚……”和他相比，我觉得自己像个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土豆。
可真是“种族优势”啊，如此形貌已经超脱性别和年龄的界限，他如果生活在人间，足以令那花花世界里的红男绿女们为他发疯的吧。
“居然是从水里来的，”他盯着我的“鱼尾”甚是好奇，喃喃自语，“究竟是什么鱼族能有这么复杂的妖气呢——”
“楚卿，照野。”一个洪亮雄浑的声音传来，很快，声音的主人从不远处来到我面前。
那是一个强壮得像是一座小山包的壮年男子，古铜色的皮肤，铁锈般暗红色的短发，一身堪比健美先生的腱子肉，衣着并不华丽，但因他的健壮形体，硬是把寻常布衣穿出了紧身服的效果，茂盛的络腮胡让他看起来像一只威风凛凛的雄狮。
我惊诧于此人的壮硕，月苒在一旁小声说：“这是舒河，食梦王舒河。”
噢，金之食梦族。
舒河低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我，面无表情：“就是他？”
楚卿笑吟吟接过话：“是他，映虚。如何？这股又乱又强的妖气你也不认得吧？”
舒河蹲下来，与我四目相对。
他目光炯炯，瞳孔中像是蕴含了神秘的力量，我只觉得一阵眩晕，本能地闭上眼睛。
“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力量，可这妖气……看来镜影也要费些力了。”
他起身离开，感觉他走远了，我才敢慢慢睁开眼。
“食梦族生性如此，通过眼瞳窥视探究其它妖族的力量，用以区分敌我。”照野解释说，“舒河不擅言辞，但品性甚佳，他与镜影原本有婚约，不料镜影被青铜杵选中继任掌旗，随即爱恨悲欢消散如烟，不能再与舒河成婚，而舒河痴心不改，就这样孤身守着镜影度过百年。”
说着，照野下意识地望向月苒，月苒却避开了他的目光。
“镜影妖力浑厚，她会用魂梦术与你那一半妖气相合，探寻你的妖身，”月苒借着与我说话来回避照野的心意，“这个过程可能很长，但你毋须担忧，因为我娘和天狐圣女会一同为你们护法，不会有事的。”
我承认自己对月苒心存好感，她明明知道我是半妖，既不嘲笑我也不想吞掉我，她是我在三百余年的时光中，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但我也知道，她是灵狼族下任祭司，比起我这个来历不明的半妖，身为灵狼王的照野才更有资格与她相配……
这样想着，我不免有些伤感。娘亲啊娘亲，我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我？
当夜，我便梦见了娘亲。
她穿着往昔最喜欢的水蓝色裙衫，站在开满了白花的树下，微笑着对我说：梨树开花了。
我知道是在做梦，仍然快步奔向她，梦里的我没有“鱼尾”，两条腿任我差遣。然而她和那棵大梨树始终离我十步之遥，不论我多努力地向前跑，距离也没有丝毫缩短。
我大喊：“娘亲！娘亲你在哪里？我去找你！娘亲！”
娘亲笑容依旧：“等梨子熟了，煮了糖水，我们挑到去集市上去卖，赚了银子，就买布给你裁身新衣裳。”
我知道娘亲是妖，但我从未见她施过法术，她只是不老不病，其余一切与寻常人类无异，生计也靠自己双手赚取，春天卖面饼，夏天卖凉粉，秋天卖各种水果做的糖水，冬天卖烤地瓜，一年四季的小本生意，兼着替别人做些缝缝补补的针线活。她好像忘了自己是妖，忘了自己只要略施妖术就能取人财物甚至性命，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轻易过上富足安逸的生活，可她却宁愿过着清贫的日子。
娘亲说过，我们不会迅速老去也不会轻易生病，就算受了伤很快也会痊愈，可以三五日只吃一顿饭，不惧寒冷和炎热，就连蛇虫鼠蚁嗅到我们的气味也要躲得远远的不敢来惹。这样的生活，对人类来说已经是梦寐以求。人类需要钱财，是因为他们的寿数太短，欲望又太多，他们的身体太脆弱了，不是病了就是伤了，动辄便会死去，会消失，所以他们才害怕，才想要抓住更多的钱财，让自己得到更多的保护。我们不需要，我们能长长久久地活下去，无论想做什么，都有足够的时间和力量，赚钱和花钱对我们而言，仅仅是与人类往来的一种方式，让他们不会察觉出我们的不同。
“娘亲！我是什么？！”我大喊，“你告诉我，我究竟是什么？！”
梦中，娘亲的身影渐渐模糊，残留了几句话语：“……身体里……灵珠……”
我猛地惊醒，天蒙蒙亮，我口渴得要命，起身去拿水壶，灌了半壶水下肚，舒服多了。
……嗯？
我看看床边的轮椅，又看看手里的水壶……我的腿！
低头一看，果然是两条再正常不过的人腿！“鱼尾”消失了，我的腿变回来了！
我欣喜若狂，连翻了两个跟斗，差点踢到刚进门的照野和楚卿。
“哦？居然又变回来了？”楚卿两眼放光，啧啧称奇，“真有意思，你是怎么做到的？学会控制妖力了？”
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做了个梦，醒了就这样了。”
照野伸出手从我额上缓缓抚过：“之前活跃的灵压现在已经趋于平稳，或许是被《灵妖录》引起的灵压震荡随着时间渐渐削弱，身体的异常也就恢复了。”
我看到楚卿怀里抱着一只褐红色的小狐狸，小狐狸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我，令我不由得心生怯意。
楚卿一边给这小狐狸顺毛，一边笑道：“眼熟吧？她叫香幔，我家圣女在密林里说过，会带她来向啸月祭司赔罪。这不，废了她一半道行，以后每逢月圆才能化作人形，不修炼个上百年是缓不过来啰~”
啊，是那只三尾狐妖，难怪要这样忿忿地瞪着我。
楚卿故作神秘地凑到我耳边：“她刚被圣女带到天狐族关押的时候我见过她的人形，那身材，啧啧啧，是我喜欢的性感辣妹范儿，百年后我一定得娶她当天狐王妃。”
他怀里的小狐狸听闻此言跳起来狠狠挠向他，楚卿反应迅速，偏头闪过：“喂喂喂，爱妃这是要谋杀亲夫啊！几百岁了还害什么臊，你对我不也是一见钟情嘛！”
三尾狐有些羞愤，但她现在无力化形，又被楚卿抱得死死的，只得低吼一声表达不悦，怏怏作罢。
“灵压稳定下来是好事，今晚就可以请镜影掌旗施术，探明你的半副妖身。”照野苦笑，“你的腿恢复如常，阿苒应该就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
探妖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
